人蛭

大姑娘

这已经是璋城内发现的第三具被人蛭啮食一空的尸体了。恐惧像漫天风沙一样弥漫了整个璋城。
　　璋城内百姓口口相传,人蛭以活人为取食对象,吸血食肉后身体暴长,然后节节自断,每一小节都成为一个新的个体。人蛭两头尖,不分首尾,通体雪白,吸足血液后就成了血红色。它们除了畏火,不怕刀斫足踏,就算被研成了粉末,反而能滋生出无数更细微的人蛭。更可怕的是,这些人蛭几年不吃东西,却不死不灭,一旦环境适宜,它们就会顷刻复活。
　　疾医官柳叶刀得知这一消息后,火速赶到璋城。他进入璋城后的第一件事,’就是去看那具据说是被人蛭吃空的尸骸。半个月前,就有了人蛭被带进璋城的流言,接着就在城内一座废弃的小庙里发现了第一具尸骸,因为流传人蛭怕火,尸骸很快被人焚烧了。隔了两天,又在一条小巷里出现了第二具尸骸,也被焚烧了。仅隔了一夜,第三具尸骸竟赫然死在了璋城最繁华的街上,整个璋城都人心惶惶的。璋城知府把这事当成疫情报告给了柳叶刀,柳叶刀一再叮嘱再出现尸骸切不可乱烧,注意隔离并保护好现场,等他前去查看。
　　那条大街本是闹市区,如今馆肆民舍关门闭户,冷冷清清的恍如白夜,只有几个胆大的差役远远地看守着一个大火圈。柳叶刀看到那些馆肆民舍紧闭的门上,都贴着红彤彤的烈焰图案,便问同来的璋城知府:“这些门上的火形图案是旧有习俗还是新近流行?”知府说:“以前没人贴,从谣传人蛭食人那天起,好像一夜间,很多百姓的家门上就都贴上了这东西,说什么人蛭怕火,贴了就能驱避人蛭人户。”柳叶刀苦笑:“一有疫情,疫区里最常见的现象就是巫、医同行。”
　　说话间两人走近火圈,知府说:“传说人蛭怕火,生这火圈围住尸骸,是防止人蛭外延祸人。”柳叶刀让差役将火熄灭,然后蹲下去仔细查看那具尸骸。柳叶刀见过的尸骨太多了,但眼前的这架白骨竞让他也觉得脊背上一阵阵凉意,这架人骨极干净,没附着一点血迹肉丝。若是陈骨,肌肉腐脱后很干净,倒也不足为怪,但这具入骨显然十分新鲜。柳叶刀又细致地查看了一遍骨架,根本没找到一点疑似人蛭的东西。
　　“如果是人蛭所为,那么人蛭哪儿去了?”知府说:“民间传言,人蛭吸血食肉后就会消匿于地下,然后伺机再出。”
　　柳叶刀看看地面,地面很硬实,没有虫子翻过的松软迹象。他看着白森森的骨架,.忽然问知府:“在你收集的流言中,有没有人蛭吃衣服的嗜好?”知府认真想想回答:“没有这种说法。”柳叶刀指指骨架:“那此人的衣服哪去了?”　璋城最大的客栈是“红辣椒客栈”,这家客栈平日生意很是兴隆,住宿的、吃饭的客人川流不息。客栈的大招牌上画着五个红艳艳的大辣椒,尖的一头向上拢在一起,像一团正在炽烈燃烧的火焰。“红辣椒客栈”的老板朱炎一再声明,取这名字用这图案,盼的就是生意红火发大财。
　　那天,柳叶刀在璋城走访,可家家门户紧闭,没有一家肯让陌生人进门。柳叶刀走到“红辣椒客栈”,却见客栈里的客人不少,心里有些奇怪,就走进去想一问究竟。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迎上来问:“您是住宿还是吃饭?”柳叶刀见他深目鹰鼻、长相精狠,不由多看了两眼,继而回道:“吃饭。”
　　那人让伙计伺侯柳叶刀点菜。柳叶刀要了几样菜,问那人:“我看你像个管事的,掌柜的吧?”那人笑说:“客官眼准,这家客栈是我开的,我叫朱炎。”柳叶刀问:“别家客栈都不敢开门了,你这儿不怕人蛭吗?”朱炎说:“怎么不怕,可我有驱蛭破蛭百灵百验的符咒,所以敢开门。”柳叶刀深为好奇:“传说这人蛭会像瘟疫一样席卷全城,到时人人都要变为一架白骨。”朱炎忽然压低声音说:“客官不用怕,我这里请有一位神通广大的法师,有驱除人蛭的符咒。”柳叶刀忙问:“我怎样向他求一张?”朱炎用更低的声音说:“法师今日午时升坛授符,你可来领。”柳叶刀装出很高兴的样子,连声道谢。
　　因为未到午时,吃饭的客人不多,其中有一女子独坐一桌,容貌娇好、神态沉静。在这非常时期,一个女子独自坐在客栈里吃饭,这本就是怪事一桩。
　　柳叶刀再望过去时,只见女子正直直地望向他。柳叶刀微窘,女子笑道:“客官看起来很面熟啊。”说着便把自己桌上的菜端到柳叶刀桌上,也不经柳叶刀同意就和他并了桌。柳叶刀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这个女子,就说:“我从没见过你。”
　　女子自顾吃她的菜,说:“想不起来不要紧,要紧的是你就要大祸临头了。”柳叶刀一惊:“此话怎讲?”女子说:“马上离开客栈,别去求什么符咒。”柳叶刀故意说:“我凭什么相信你,还有比人蛭食人更大祸临头的事吗?”
　　正在这时,朱炎从里面走出来:“法师就要升坛授符了。”柳叶刀站起身要跟朱炎走。女人忽然说:“慢,我也想求一张保命符。”
　　朱炎唇上有一丝不易觉察的阴笑,让她也跟着一块儿去。
　　他们穿过客栈出后门,走进一个偏僻的小院,院子里已经有些人聚在那里了。过了一会儿,一个发髻高挽、长须飘胸、有些仙风道骨的法师来了。他站到木板搭成的坛上舞了一会儿桃木剑,又闭目念了一通咒语,然后让坛下的童子捧上一沓红彤彤的火焰剪纸图。只见他大嘴一张,呼的一声就有一条火焰从他口中喷出。他两手引领着这条火焰周身游走,衣袂须发毫不受损,最后他把火焰喷到那沓剪纸上,剪纸在熊熊烈焰中竟能完好如初。 坛下众人无不惊服法师神通了得。法师熄灭火焰,对坛下众人说:“只要将被我施了法术的三昧真火符贴在门上,整个宅子就会被真火护卫,人蛭不敢侵袭进去伤人,但天命难违,符不轻授,每张符需付一百两银子。”听到这儿,柳叶刀似乎明白了,这不过是江湖术士利用谣言骗钱的把戏。
　　坛下众人一阵议论:“这也太贵了吧。”法师拈须微笑:“没钱的可入我拜火教,免费领授符咒。”众人喜出望外,纷纷要求入教。
　　柳叶刀有点糊涂了:看起来是敛财的把戏,怎么又成了入教的勾当?这拜火教又是什么教门呢?柳叶刀正想着,身后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说:“你不是怕人蛭吗?”柳叶刀回头看去,朱炎正悄无声息地站在他后面,院子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,刚才那女子也不见了。
　　柳叶刀说:“比起人蛭来,我更怕这法师。”朱炎冷笑:“那你就成为第四个被人蛭吃掉的人吧。”柳叶刀忽觉身子一紧,已被朱炎牢牢夹在腋下,如携婴儿般带到一间密室里。
　　密室里的布置很奇特,最显眼的是当中一个池子,蓄着半池牛奶样的东西。池边还站着两个精壮的汉子,朱炎将柳叶刀丢给那两个汉子:“化了他。”
　　两个汉子恭敬地点点头,柳叶刀吓了一跳:“你们要把我怎样?”朱炎狞笑道:“柳大人,我让你死个明白,难道你没听过‘霸王水’吗?活人丢下去,会化尽肌肉只剩一架千干净净的白骨。”柳叶刀心惊地问:“你是什么人?”
　　朱炎得意地说:“我是拜火教的教主,用不了几天,整个璋城的民众就都是我的属下了,哈哈哈哈……”
　　朱炎的狂笑未落,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:“你得意的太早了。”朱炎吃惊地看向身后:“你是谁?怎么进来的?”
　　女人笑说:“跟着你进来的。”朱炎向那两个精壮的汉子使了个眼色,他们一同扑向那名女子,女子飞起两脚,干净利落地把他们踢人池中,数声惨叫后,池中的两人就化得只剩两架白骨了。柳叶刀看得心惊肉跳。
　　朱炎打出暗器,一把柳叶般窄细的飞刀激射向女人。女人刷地抖出一挂金链子,柳叶刀尽数被嵌在链扣里。朱炎一见金灿灿的链子,顿时面如土色:“你,你是邢燕子!”
　　女人豪爽大笑:“女捕头邢燕子。”口皇说着手不停歇,一挂长长的金链子被她使得神出鬼没,几个回合就将朱炎缠绑在地。
　　邢燕子绑倒朱炎后,走出密室燃起烟火发信号,极快,就听“红辣椒客栈”被大批捕快包围了……
　　璋城内快速澄清了人蛭的谣言,并惩处了朱炎和法师,城内民心始安。
　　柳叶刀离开璋城时,知府相送。知府说:“前些年东北鼠疫,邪教拜火教不仅借机敛财,还劝诱百姓加入拜火教以消灾灭难,结果蛊惑了一座城池,并杀死官家对抗朝廷。本城初传人蛭,我既担心真是疫疾,又担心邪教作祟,所以不仅报了疫情还请来了‘天下第一女捕头’邢燕子。”
　　柳叶刀回想刚才那惊心一幕,叹道:“这璋城内还真有吸人血肉的人蛭,不过就在刚才又少了几只!”（完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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嗯 看看再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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